狼人知道「氣味是不會騙人」這句話是騙人的。
不在意氣味的人,就不會想用氣味騙人,知道氣味的影響力時,就知道如何用氣味騙人。也許不要說騙人這麼負面,就說利用氣味來達到某些效果好了。就如同說話有禮貌能給人好印像,便會有人會思考研究如何利用有禮貌地說話的好印象,去達成某個目標。
他的生活之中,春天的時候某些花開會有某種味道,以這種味道襯托出來人狼人的氣味會比較容易分辨當中關於發展未來和希望的部份。夏天的時候天氣比較炎熱,汗的味道會掩飾很多事,但同樣汗的味道也告訴了很多事。但這些也罷,這一切都只是封閉世界中,用習以為常煉製出來的,並不是甚麼恆守定律。就如知道這種氣味可以代表正在表達的是這一回事,那便在想要表達這一回事的時候放出預先製作了的這種氣味,然後釋出,不就可以了嗎?終究氣味其實也是要先嗅到,然後靠著經驗和事情的發展,驗證了當中的存在意義,之後在經年累月後,才會成為一種大家都覺得是這樣的代表,不再是可能性之一。很喜歡不需要思考的這種讓人安心的環境,但也很害怕這種存在著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努力鈍化自己受傷感覺的環境。
所以對他來說,這件事其實很痛苦。自身產出的任何氣味,都代表著拒絕、致敏源、請忍耐、無法改變的痛苦。如果氣味是由各種化學反應產生,到底自己的身體是如何無間斷地生成這些拒絕自己的反應呢?怎樣,如何,為何。如果這樣的人,並沒有誕生在狼人部落,只是到了不重視氣味的族群中成長,對體味的抗拒大概就只是洗澡和吃藥就可以處理的小毛病,不會延伸至無法溝通、社交障礙、孤立的情況。自身持著這種不斷傷害自己的特質長大,到那裡都無法擺脫自己的氣味,就算除掉了也是留下除掉了的氣味,沒有氣味的不完整,感觀的缺失讓人痛苦。
幻視、幻聽以外,其實還有幻嗅,狼人沒有幻視幻聽的問題,但常常出現幻嗅的問題。或者,很多不同狀況的人、人狼,甚至吸血鬼,都會有各式觀感幻覺的問題,但有沒有在意,有沒有察覺到,有沒有可以跟其他同場的人對照印證,才能知道、分辨是真是幻,有沒有聽/ 視/嗅到。在只有一個人的空間之中,並無幻或不幻。無法印證,也就沒有任何加諸其上虛實的定義。賦予各種感觀名字,以理清其意義的規則,或者是早就植在各種族身上的一些潛存在,但在什麼測量記錄方法都沒有時,這些潛存在也可以得到解放。如水,不需要再成型。但,不成型的水,還是有其氣味存在,還是可以用氣味來定義那是怎樣的水,水還是被規範著。
他擁有所有作為狼人都喜歡的特質和能力,甚至族中長輩覺得他是異常優秀的那一種存在。異常優秀的狼人是,不害怕身體受傷,復原能力迅速,情緒穩定不易亢奮,毛髮柔軟不扎手這些。他作為有自覺的異常存在,選了可以詮釋為優秀的狀況讓自己的異常正大光明地存在。不喜歡自己的氣味,所以會常打理毛髮,在處理氣味時順道保持柔軟。不喜歡自己的氣味,所以長期都處於自我壓抑狀況,情緒穩定地低落,無論如何都亢奮不起來。不喜歡自己血的味道,所以保持著身體的健康讓復原能力保持迅速,但受傷流血時痛感能分散氣味帶來的刺激,所以也不覺得受傷有什麼問題。身懷對自身氣味不適的異常,配合著不知道為何這樣被定位的異常優秀條件,他被選上成為勇者。勇者在狼人之中是異常的存在,勇者在什麼地方都是異常的存在,以面對突如其來的事件,無論是站出來代表其他共同體面對戰爭還是水渠淤塞。他們並不是作為比較強大的個體,他們只是因為帶著異常特質,所以更不適合停留在平常而被趕去面對突如其來的事。長期處於戰爭的地區並沒有帶頭戰爭的勇者,因為那些地方戰爭是平常。而作為這個局勢穩定世代的現任狼人勇者,他所有的任務,都是以經驗一個笑點去面對。就如這次的任務,去監察這個好像正要前往狼人之地的吸血鬼,不就是一個鬼的任務嗎?發自各種來自平常的狼人對遙遠沒實體的異常個體之恐懼憶測,再將在平常中太過異常優秀的勇者以近乎趕出去之姿派遣,無事生事式的使喚人原則,除了一邊笑著面對,一邊想著有什麼部份真的很好笑外,他還沒有想到更好的對應方法。
狼人勇者出任務出多了,但這次算是離開族群最久的一次,倒也發現除了笑點外,有很多可以嘗試的新事物。例如從小到大被訓練無數次要對某些氣味作出某種反應,但當對著沒有氣味的存在時,沒有反應是正確的反應嗎?每次都試著作出不同的反應,觀察、思考、分析,運用全身被氣味鈍化了的器官,試圖組織新的解釋。試圖真是個好的概念,不需要結果光行動就是有意義,結果只是附贈的可有可無。也可能只是因為這次的吸血鬼也是個太過異常的存在,所以才能讓他在異常中繼續發現異常。在接到這見鬼的任務時,第一下閃過腦中的,是終於要被逐到吸血鬼那一邊嗎?成為沒有氣味的吸血鬼就不用再忍受自身的氣味,聽起來不就是所有問題和異常的角法嗎?吸血鬼不就是吸納了異常的平常嗎?但族中長輩們散佈著的是不安的氣味,因為吸血鬼的傳聞讓某些人一直散發著亢奮的氣味引起族中的浮躁讓人覺得厭煩,還是先處理一下好了。何況這次的報酬比想像中好,足夠他不上不下地繼續活著,其實也沒有甚麼好說要不要這麼瘋狂的去改變。但所謂的改變其實也沒有很瘋狂對吧?遷離不利自己生長的地方,進到讓自己更舒服的地方去,不就是這樣嗎?小時候的自己挨過了,不代表現在有需要繼續挨下去吧。
那,不如就去找一個吸血鬼聊天吧。
無法從氣味中得到答案,那就只能聊天。但也不是想要什麼答案,也不是想要一些建議,就只是想交流一下。但光是開口,將口中的氣味洩露給不在乎氣味又不會被他的氣味影響自己氣味的人,便已經很愉快。